导读瞿佳在全国两会上提出“安乐死合法化”议案，让我们想起温州的这起悲情故事：她用枕头闷死重病不治的老母亲，料理完老人后事，她跳入小南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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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非甘心，死非情愿。人哭着来到这个世界，能否笑着离开？
台湾女作家琼瑶日前在社交媒体上发文交代身后事：支持安乐死，不想成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卧床老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中国社会对死亡讳莫如深的当下，琼瑶寥寥数语便挑起了人们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在海峡这头，十几位全国人大代表几天前也在一份名为《关于推进中国安乐死合法化的建议》的议案上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议案的起草人正是全国人大代表、浙江温州医医院院长瞿佳。他曾担心这个议案“另类”，得不到广泛的认同，但他同样相信适时展开对安乐死的研究是必要的。
这份议案固然面临法律、伦理和感情的障碍，但勇于面对，公开讨论，才是对生命的尊重，就让我们静待时间给出的答案吧。
今天，借这个由头，我想重拾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是我们的记者在年采写的一个稿件，关于一起命案，未曾公开。案件中的两位当事人是一对母女，但在刑法面前，她们的关系定格为：受害人和犯罪分子。
之所以旧事重提，是因为这个发生在温州的人间悲剧让人有着很大的思考空间，关于责任，关于选择，关于尊严，关于死亡。
女子亲手结束母亲生命后跳河自杀
年3月19日凌晨1点，医院水心分院住院部。
一场悲剧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发生了。16号病床病人的女儿拔掉了母亲的氧气管，母亲胸口和喉咙开始用力起伏，挣扎喘息。随后，女儿用枕头蒙住了老人的脸，老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几分钟后，呼呼声消失，老人的胸口不再起伏。四周陷入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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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母亲的手慢慢变凉，女儿打来了水，仔仔细细地为刚刚过世的老人擦洗干净，就如同她平日里做的那样，之后又整理好老人的衣服，静静坐在老人床边，等待天明。
几个小时后，天刚蒙蒙亮。女儿轻声对前来查房的护士说：我把妈妈闷死了。护士见到这位入院快2个月的82岁老太太时，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发冷。
医院报警后，女儿借来手机，坐在床边给自己的孩子打了电话，“外婆走了”。
随后，女儿被警方带走，涉嫌故意杀人罪。
在一段时间刑拘之后，考虑到女儿孝顺且要料理老人后事，警方对女儿的强制措施改为取保候审。
4月24日，这个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女儿给她的孩子留下了一张寥寥几个字的纸条，大意是“妈妈在河里”。用枕头捂死母亲的她，被发现在4月24日凌晨纵身跳入了市区小南门河，结束了49岁的生命。
母亲痛苦不堪，女儿曾两度申请安乐死
这个案件事实清楚，但案件的背后远没有案件本身明晰——真相令人难过。
这个悲剧的种子早在4年前就种下了。
4年前老太太摔了一跤，导致瘫痪在床，吃喝拉撒全由女儿照顾。然而老太太的病情并没有什么起色，年1月30日，医院。当时的检查报告显示，老太太有腰椎骨折的陈旧伤，还有褥疮，低钾血症，营养差……心脏、肺等器官都面临衰竭症状。
住院后，即便女儿在无人轮班的情况下悉心照料母亲，但老太太已经没有意识反应了，日渐衰弱的生命似乎无可逆转，她的生命正慢慢走向终点……
面对这种状况，医生曾多次提出让女儿把母亲接回家，但女儿担心在家照顾不好，有什么闪失。
3月17日，医院在征得家属同意后，决定停止给老人用药，仅维持静脉营养支持治疗。
决定停药前，女儿也问过医生，停止用药后，老人还有多久？“有的人可能要一周，有的可能要几周，有的人会更长”，医生回答。但看到妈妈呼吸那么困难，每一分钟都在煎熬中度过，女儿觉得，没必要再等了，反正也医不好了，她不希望母亲在痛苦中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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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后来向警方交代说，她先后两次问过能不能安乐死，医生告诉她，中国不能实施安乐死。
她是孝顺的女儿
用一种法律不允许的方式践行着她的“孝”
案件发生以后，母亲在世的亲友们联名写了求情信，在他们眼中女儿一直在照顾父母任劳任怨，非常孝顺。
20年前，刚刚结婚一年多的女儿离了婚，带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回到了娘家，和父母挤在40平方米的房子里，一家四口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之后她又下了岗，四处打零工。后来家里的老人相继生病，她就没有办法再上班了。
女儿的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大姐在20多岁的时候自杀身亡，最后能守在床边照顾的也只剩排行第二的她。只有1米6出头、80多斤的她就一个人半背半扶着母亲从6楼下去，连邻居们都时常担心她会摔倒。
出事前，整个家就靠老太太一个月元左右的退休金过日子。女儿很节省，每天三餐就只吃豆腐，老人在床上躺了4年，端茶送饭，接尿端屎，擦洗身体……都是她一个人撑着。
有一年夏天，邻居去拿电费单，看到女儿家一个月的电费才3块钱。邻居也惊叹道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由于生活拮据，女儿的孩子更是在中学毕业后就结束了学业外出打工。
婚姻的不幸，经济的拮据，不堪的生活都不曾将这位女儿打败，然而听到病床上母亲的喘息，却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终结一切。
她亲手结束了母亲的生命，用一种法律不允许的方式践行着她认为的“孝”。最后让她决定自行结束自己生命的，在我看来，不是即将到来的制裁，而是内心的不安。或许，在用枕头捂住母亲的那一瞬间，女儿便已决定了自己人生的结局。
安乐死合法化是个漫长而慎重的过程
这个悲情故事，两年来就像一块石头，一直堵在我的心中。
安乐死该不该合法化？这个想法时常在我脑海闪现。
在瞿佳看来，安乐死是一种优化的死亡状态，其本质是保证生命的质量而不是决定人的生与死。在安乐死合法化后，人的基础死亡权利将得到法律的保障，公众对生命权的尊重意识也会上升到新高度，社会资源可得到合理分配，最终构建一个更加和谐的社会。
温州医医院院长瞿佳
“安乐死的申请主体、执行主体需符合一定的标准和条件。”瞿佳强调，安乐死的适用对象应是身患绝症、濒临死亡、痛苦不堪的病人，其施行需秉持自愿原则，申请权需限定在本人，同时限定申请主体的年龄以及执行主体。此外，需建立安乐死审查委员会等相关机构，负责接收申请和审核、复审等，防止安乐死被滥用。
瞿佳介绍，浙江省内曾经有过一项调查，超过八成的普通公众赞成安乐死，同时有75%以上的普通公众支持安乐死合法化，而医务人员对安乐死以及安乐死合法化的支持率超过了95%。“这说明推行安乐死已具有一定社会基础。”
不过，也有专家学者认为我国对安乐死立法的时机尚未成熟。对于安乐死，有很多地方尚未形成定论，如人是否有死的权利、生命尊严与生命权利孰轻孰重等。如果盲目将安乐死合法化，也可能造成安乐死的滥用，成为谋杀的一种方式。
安乐死合法化或许是大势所趋，但这将是一个漫长而慎重的过程。
其实，安乐死一直争议不断
荷兰是第一个给安乐死立法的国家。据英国《每日邮报》年10月3日报道，荷兰的官方数据显示，荷兰选择安乐死的精神病患者在一年中增加了两倍。年，荷兰共有42人因“严重精神问题”被执行注射死，而年和年分别只有14人和13人。数据还显示，去年荷兰安乐死的总人数激增15%，从年的例上升到年的人。7年里，荷兰安乐死的人数暴增%，已占到荷兰人口死亡总数的3%。
英国基督教医学协会的彼得?桑德斯称，“安乐死在荷兰已经失控。我们所看到的荷兰的情况是‘增量扩张’，即安乐死人数稳步增加，涉安乐死的病患范围逐步扩大。”而欧洲监察人员西奥?布尔坚决反对安乐死合法化，“一旦‘瓶中妖怪’被放了出来，就很难再把它收回去了。”他认为安乐死合法化使这一本该是最后手段的措施在荷兰变成了一般性医疗程序。他说，安乐死现在在荷兰已变得非常流行，“其正成为癌症病人治疗过程中的一项内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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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温州都市报原创文章未经授权转载必究
作者：夏忠信
温都全媒体内容官：温振赛
校对：严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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